票房已突破17亿!下月起《浪浪山小妖怪》要“出海”啦~ |
| 0月30日,电影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宣布密钥再次延期,将延长上映至12月1日。据猫眼专业版数据,截至当前影片累计票房已突破17亿元。 从11月开始,《浪浪山小妖怪》也将正式在全球上映:11月6日登陆澳大利亚、新西兰、马来西亚,11月7日登陆北美地区,与广大的海外观众见面。 两年前卯兔春节,中式奇幻短片动画集《中国奇谭》横空出世。当时央视采访系列中的第一部上线作品《小妖怪的夏天》的导演於水,主持人鲁健问了一个观众很好奇的问题:“未来这几部分集短片可能扩展成大片上院线,尤其是《小妖怪的夏天》是特别适合制作成大银幕影片的,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?” “我当然想了。” 两年以后,动画电影《浪浪山小妖怪》一鸣惊人。鲁健第二次采访於水,把之前这个切片放出来——於导当年没有说大实话呢。“嘿嘿,当时我保密工作做得挺好。”其实被问到“是否做电影”这个问题的时候,於水就已经开始写电影剧本和制作分镜了——电影《浪浪山小妖怪》,是在2021年,和《中国奇谭》同时开始进行的项目。 这部打磨了四年的作品自从今年夏天上映以来,票房一路高歌猛进,迅速突破17亿元,成功跻身中国影视动画电影票房榜前五。豆瓣超过40万观众,为它打出了8.5分的高分。 不久前,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的导演、编剧於水受中国美术学院动画与游戏学院邀请,在“西湖论艺”——中国美术学院党委宣传部自2010年启动的品牌人文讲堂上,首次解密这部动画电影的创作背后,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。 从黄眉怪的脑洞开始? 电影剧本首先需要找到核心故事的一句话,它要足够地吸引人。於水和团队最终想出来的是这句话:四个底层的小妖怪假扮唐僧师徒去取经。 这个点子最初竟然是受到黄眉怪的启发:明代百回本《西游记》第六十五回“妖邪假设小雷音,四众皆遭大厄难”中,被黄眉合到金铙里的悟空,好不容易借亢金龙助力逃出来,正准备带着28星宿腾云驾雾上天去搬更厉害的救兵。 黄眉怪见势刺激悟空:“好男子不可远走高飞!”并挑衅孙行者单挑:“咱们就打一场。若你斗得过我,放了你师父,你们继续上路修个正果。如果我赢了,杀了你们师徒,我替你们上路去找如来取经。” 诶!“假扮”这个脑洞挺大的!於水想,“那我们就继续让已经出圈了的小妖怪们去假扮吧?”——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电影整个故事的点子就有了。 这句话的主干是“妖怪去取经”,这个故事好像已经有某种新意了——再加定语,这些是(底层的)小妖怪,这比黄眉怪这个级别的妖怪去取经,落差感还要大。看过短片《小妖怪的夏天》的观众也会想,像小猪妖这样的小妖怪,怎么有资格去取经呢?这个设定,就让故事显得更荒诞了。 ——再加状语:【假扮唐僧师徒】去取经,这件事情好像更有喜剧感了!很像早年春晚的经典小品,常常会利用身份的错位制造喜剧效果:比如1990年陈佩斯、朱时茂表演的《主角与配角》,“伪军士兵”陈佩斯好不容易当上了主角,结果身体记忆让他不免地呈现出了一个佝偻着腰的八路军,连牺牲时都是一种汉奸式地倒地——通过这种角色的错位感,故事会形成更大喜剧的张力。 《浪浪山的小妖怪》就是这样有了新的视角,有了落差、喜剧感,最初的构想为展开一个商业电影剧本,营造了大的空间。 有一个观影互动的小插:《西游记》研究学者、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赵毓龙去影院看《浪浪山小妖怪》时,看到小妖怪们成团以后准备上路取经了。他边上一对情侣,女朋友就怯生生地问男朋友:“那它们后来怎么收场呢?” “这是一个好问题。”赵毓龙当时心里更很好奇男朋友会怎么回答。 男孩子没有回答。赵毓龙觉得这小伙子不错,“至少不是个爹味男朋友。也有可能,他自己也在困惑,这种平凡人‘弯道超车’的情节,会有什么结局。” 它们四个真妖精·假僧人能成功吗?这也是导演於水一开始就考虑的问题。 “显然不能。谁也不会相信小妖怪会成功取到真经。” 於水起先也有点犹豫,它们四个肯定不会成功,那么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可写的? 后来他想,这才有写的必要。“明明不能成功,最后写成观众相信他们能成功。首先这是考验编剧的地方。” “它们显然会失败,这也加重了一种宿命感,(塑造了)一个悲剧的内核。就像我们小时候,老师问我们理想是什么?很多人会会所当科学家,当大人物。人生后来一步步往前闯,大家才发现,成长也是一个一步步‘被捶’的过程。” 《浪浪山小妖怪》在这一点上继承了《西游记》原著的精神——解构了取经的意义。取经无意义,但是修行的过程是有意义的。 所以这支队伍有点像《少林足球》里的球队,他们不会成功,但是讲述这个故事是很有必要的。 攒草根取经团 原来《中国奇谭》的动画短片里只有小猪妖一个角色,现在要去取经了,得有一支队伍了。 让很多观众意难平的是,为什么这次四人队伍里没有浪浪山里小猪妖的好朋友乌鸦怪? 於水说,乌鸦怪本来确实是要留下来的,甚至准备让它演师父。“但是在造型上有点难。(乌鸦)嘴巴太长了,还有翅膀,怎么让它扮唐僧?一眼就给人看出来了。”导演后来只好忍痛割爱,把乌鸦精换成蛤蟆精。 蛤蟆精,也是这次电影中在形象设计上变化比较大的一员。 於水在现场展示了他最初设计的第一版小妖怪们:蛤蟆、小猪、猩猩、黄鼠狼。“四个不太聪明的小妖。” 大家会心地笑了,台下粉丝们还是一眼就辨识出来:蛤蟆精(唐僧的扮演者)跟电影里有点不一样。 “对,一开始为了(让蛤蟆)像唐僧,给它(的绿脸)涂白了,还突出了红嘴唇。”结果於水画完,团队都说它像鲤鱼! 所以於水后来决定大胆点,“(蛤蟆)就绿一点吧。”这也是符合电影里故事设定的逻辑的——反正谁也没有见过唐僧师徒,他们仅仅是个传说。团队里有猴子、有猪,为啥不能有癞蛤蟆呢? 谁先来的,谁就有可能是取经团了——如果他们真的办好事,为民除害。是不是真唐僧团队,都是取经人。 那么主角团的戏份怎么安排?“四个男主肯定是太多了。《西游记》是长篇小说,有足够的空间展开。” 於水还没有说完,台下同学们已经大喊:“F4!” 哈哈哈哈“‘F4’(《流星花园》)也是电视剧。电影只有大约90分钟,要让人物形象都立起来,还要让观众都记住,这事情并不太容易。” 所以这次草根取经团的角色,有主次的安排。 凭什么标准?“说话”的份额。 “大体的布局是两个话多点,两个话少点。”除了男主小猪妖,於水最开始就安排好猩猩怪(悟空的扮演者)是社恐——唐僧还得保持絮叨——“它是生活中特别常见的一种类型,大多数人都称自己是社恐。连罗永浩都说自己是社恐,虽然我不太相信。” 黄鼠狼(沙僧的扮演者),一开始是个话痨——但导演想着“唐僧”“八戒”话已经挺多了,“沙僧”再话多,电影就会显得有点聒噪了——借电影里小猪妖的口“你是配角,你话多到已经快成主角了。”就强行让黄鼠狼后来不说话了。“尤其是让它扮演沙僧嘛,也很合理。” 於水虽然这么说,但是他和很多观众一样,都非常喜欢黄鼠狼这个“沙僧”,觉得黄鼠狼后来不说话了挺可怜的。於水后来有一天单独把黄鼠狼的情节剪辑了一条支线故事出来,“以后有机会,一定会补偿黄鼠狼。” 电影里,反派该是谁呢? 当然不一定要有反派。“但是对一个商业电影来说,需要有一定的‘爽感’,要爆发,要燃,可能就需要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。” 路上设置了一些小反派,老鼠精,双狗洞,但是於水认为,最终的大反派,需要是“一个有肌肉压迫感的角色”。 编剧团队就再从原著中找锚点。 结果又回到黄眉了。 “因为黄眉怪也是假扮如来——那么在电影里,正好‘假’对‘假’,戏剧的冲突感就浓了。” 但是还有一个难点,电影的这个故事不能影响原著的设定:也就是假取经团打完反派之后,黄眉还得再继续执行它的任务,给真的取经团制造磨难。 於水在《浪浪山小妖怪》里采用的方法就是,弥勒佛下场来复活它。合理的解释是,弥勒这时候给它两个法宝,金挠和人种袋——所以观众才想明白了一个看电影时会产生的疑问:为什么打小猪妖他们一伙的时候,黄眉这么厉害的法宝没有用呢?——因为这些是弥勒后来才给的,用来日后对付真的取经团。 甚至黄眉怪的功力,都是后来弥勒给它注入了更大法力之后,它才一下得到了提高——这就和我们读《西游记》的体验符合了,黄眉实在很难打。 中国味道的笔墨意“镜” 话说到小雷音寺。这个电影里的高潮情节,也是体现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美术风格的一个典型场景: 这台阶,陡峭得不见佛殿。突然,登上台基以后,一座巨大的庑殿顶庙宇呈现在眼前,一片通红的晚霞。 后来“四小只”上阵扮演的四大金刚,这狰狞阴冷的表情,扭曲生动的姿态。 周围这群罗汉们,有的脸部云纹一般的皱纹,有的不喜不悲,有的眼帘低垂,就像活人(妖)开大会一样。 诶,还有那位斥责小妖怪:“大胆!既见如来,为何不拜?”的菩萨,这位是……坐骑是狮子,应该是文殊菩萨。但是……这位文殊很特别。 动画电影里充满了东方古老艺术的熟悉感,这是绘画风格调度出来的文化基因。 怎样让这部中国动画电影从视觉上就看起来不一样? 於水说,在短片阶段,其实能想到很多艺术创作的方法,后来观众也很有体验:《小妖怪的夏天》呈现的不是日式或者美式常见的动画风格,它有独特的画风尝试。到这次制作商业电影,还要考虑观众通过大荧幕观看的效果,那么新的艺术风格的平衡度在哪把握? 《浪浪山小妖怪》的监制、艺术总监陈廖宇,对这部电影的美术创作概括了一个词,笔墨意“镜”。“用镜头叙事和表达,不是用镜头表现一幅画,而是在镜头里加入画意。” 这种画意里,大处写意,小处写实:远处的山林天空,既有西方绘画的透视、光影、色彩;同时也有东方绘画的水墨,晕染、线条,石头、树枝保持经典的国画造型,整个空间有留白的处理,这些“中西”的结合,共同构建了电影的背景风格。 到近处:一块地、小猪妖擦的一口锅,就都不能寥寥数笔地写意,必须要让观众看到这是个锅,还是个铜锅——写实,是为了让观众能够代入角色当下的环境和感受。更不要说每一个角色之具象、生动。 那它们长什么样,细节从哪儿来的呢? 於水从童年里找到很多线索。 像他这一代1970年代末出生的人,儿时接触的美术作品中有大量的连环画。“当时很多(连环画)都是由美术界的大牛画的。”这次创作《浪浪山小妖怪》他又找出了这些童年记忆,比如他小时候很喜欢看的《中国通史》,里面描绘人物、场景的方式给了他很大的启发。“线条的疏密关系、散点透视的处理,云纹的画法,地面的留白,都非常精彩。”再比如《山海路》,“把国画的风格融入到插画里,又中式又像法式。” 於水就在想,能不能在这个基础上制造一种新的绘画风格? 某种程度上他又再次回到“童年”。於水是山西太原人,在创作《浪浪山小妖怪》期间,他回了一趟老家采风,去了忻州佛光寺,晋城铁佛寺,长治法兴寺、崇庆寺、观音寺。 这下观众们有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? 电影里,小雷音寺建筑群的主殿,正是中国现存的规模最大的唐代木构建筑——佛光寺东大殿。 后来草根取经团们假扮的四大金刚,就是按铁佛寺中,一众造型既卡通又完全有中国特色的金刚们画的。 还有最后打斗场面里出现过一片经典的红色云彩,灵感来源于长治观音堂的悬塑。采风时,於水进去以后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一片飘在空中红色的泥塑云彩,“好壮观!它们排布得非常整齐,特别有装饰感。” “但一开始画出来效果不太好。因为你看它(原悬塑)的红色里边有白色的边。”於水刚绘制完红云之后,大家觉得像涮羊肉。 后来於水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,最后通过“绘画+特效”,你肯定没有察觉这是“涮羊肉”吧? 至于那位菩萨,是於水在山西省博物院看到的一尊塑像:白石彩绘文殊骑狮像。原来的雕塑上,菩萨的头遗失了,胳膊也没了。“但是我觉得塑像躯干的扭曲感特别有味道,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。” 于是於水就开始补充菩萨的头,然后他的俩胳膊应该放哪?“我说那就运动起来,给他补全了。”这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那对有点邪魅的组合。 从《中国奇谭》短片到大电影《浪浪山小妖怪》,这是一次艺术家们在新时期,对动画老前辈们“不模仿别人,不重复自己”的回应。就像陈廖宇说的,“这肯定是一个远非完美的答案,更不是唯一的答案。”但就像小妖怪们一样,最珍贵的是,大家都在取经的路上。 |
| 潮新闻 2025年10月31日 |